13. 第 1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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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年家里聚会，父母把亲戚和亲戚家的孩子全都请到了家中，我不想和他们大人说话，只想躲在一边。

父亲总让我告诉那些比我小的孩子该如何学习，其中最小的孩子只有五岁，还没上小学。

我五岁时已经被母亲逼得能写出一手好字，能背诵乘法表和一些诗词。只有得到大人的表扬我才有一丝欣慰，欣慰之后又是长时间不开心的时光。

母亲为了让我达到她的要求，她对我十分严格，即使在周末，我也不能看我喜欢的动画片，不能找朋友玩。

我小时候只想玩，我也想告诉他们小学放松地玩也一样能上初中，一些贪玩的人比我成绩还好。

父亲一边抽着烟，一边用食指敲打桌面，他的表情由期待变成烦躁，我还是没说话，终于他忍无可忍，他说：“别不说话啊！你得告诉弟弟妹妹啊！以后他们也好考第一名！”

说完，他和一桌大人哈哈大笑起来，平常的笑声在我听来很是刺耳，他们一起对我进行最后的通牒，我头上悬着尖刀，倘若再不说话或许就要命丧于此。

等我说出他们想听的话后，他们才勉强放过我，一个我不太熟悉的舅舅调侃道：“秦厌，你要大方一点，这种性格以后要吃亏的——成绩好，不爱说话要吃大亏！”

他们又笑起来，父亲在一旁满意地抽烟，他没有再和我说话。

二姑给我夹了块肉，她问我要不要喝汤，我拒绝她的好意，我说我不想。

他们的笑声像摇晃的钟摆的声音，一直在我脑海中徘徊着不肯离去。

我透过父亲的背影望向厨房的母亲，母亲从我们吃饭开始就一直困在厨房。

原来团圆饭只是让我们团圆，印象中，母亲从没带我回外婆家吃过团圆饭，我们很少回去。母亲有多久没和外婆过年了？

母亲不能和自己的亲人团聚，那这一天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，同样的月光下，外婆又如何度过漫长难捱的思念，她会一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远方的月亮吗？

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睹物思人，何以解忧。

等到我们快要吃完时，母亲才从厨房出来，终于有人注意到母亲。

“我都给弟妹说了，不用这么麻烦，随便吃点就行了，你看！每次都这样！”舅舅打着酒嗝，一边说话一边拍着父亲的肩膀，父亲没有回话，脸上却是一脸骄傲。

“这团圆饭还是得张兰做，这吃得才香啊！”

姑爷大笑起来，又对舅舅说：“要不下一次你去做好啦！你不是开了家餐厅嘛，开餐厅的人不做饭，等我们这些半吊子做，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！”

“喝你的酒吧！我开餐厅又不做后厨。”舅舅不太高兴地皱着眉头，仿佛是基于礼貌不得不回应姑爷说的话。

“对啊，你有个能干的媳妇！”

无伤大雅的谈话后又是一阵大笑。

我很好奇他们在笑什么，男男女女都在仰头大笑，舅舅张大嘴巴用力地拍着大腿，我能看到他的几颗蛀牙，那些蛀牙变黑了，有一颗蛀牙还从中间长出一条黑色的缝隙，像是被什么液体侵泡后胀出的缝。

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血，那几颗坏牙一定是长时期喝过血才肿胀成这样，又因为相互挤压，牙齿为了适应环境只能裂出缝隙释放能量，可是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喝人血呢？

这简直说不通。

他们依旧张大嘴巴，像唱着可怕歌谣的人，只有他们才懂得那种邪恶的快乐。

二姑起身让母亲坐下，母亲穿着一件毛衣，毛衣外系着围裙，她坐在我们这些穿羽绒服的人当众，鹤立鸡群似的。

她用力咀嚼着口中的饭，脸颊上时不时凸出两块颧骨。

她看向了我，失望地问：“做得不好吃吗？我看你都没怎么吃。”

我抱着那半碗已经冷却的米饭，摇着头。